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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版權信息
- ISBN:9787569923490
- 條形碼:9787569923490 ; 978-7-5699-2349-0
- 裝幀:簡裝本
- 冊數(shù):暫無
- 重量:暫無
- 所屬分類:>
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本書特色
《鄉(xiāng)風市聲》收集了中國現(xiàn)當代文學史上具有典型意義上的36篇以“鄉(xiāng)土化”、“戀土”情結為題材的作品,共涉及周作人、沈從文、老舍、葉圣陶、馮至等20位作家。描述在現(xiàn)代工業(yè)文明與古老農業(yè)文明沖突之際,作家自身與農村社會及農民之間涉及生活方式、文化心理、審美情趣、懷舊心理等等廣泛而深刻的聯(lián)系,以及這些聯(lián)系背后,他們對理想中的健全的人性與生命形態(tài)追求和向往。收入本集中的散文,所展示的不同城市的個性、南北農村的特異風光,除美學價值外,還有特殊的民俗學價值,當然也可以看到中國鄉(xiāng)村的變革和社會歷史的變遷。
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前言
|導讀|
錢理群
鄉(xiāng)風與市聲,似乎是古已有之的;在我們所說的二十世紀散文里,卻別有一種意義:它與中國走出自我封閉狀態(tài),打開通向世界的窗口,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全面現(xiàn)代化的歷史息息相關。隨著以上海為代表的現(xiàn)代化工業(yè)城市的出現(xiàn),人們聽到了現(xiàn)代工業(yè)文明的喧囂的“市聲”。在廣大農村,盡管傳統(tǒng)“鄉(xiāng)風”依在,但小火輪、柴油輪畢竟駛進了□靜的小河,“潑剌剌地沖打那兩岸的泥土”,玷污了綠色的田野,無情地沖擊、改變著舊的“鄉(xiāng)景”與“鄉(xiāng)風”(茅盾:《鄉(xiāng)村雜景》)。理論家們、歷史家們在“鄉(xiāng)風”與“市聲”的不和諧中看到了兩種文明的對抗,并且慨然宣布:這是□□□□——古老的農業(yè)文明的舊中國與現(xiàn)代工業(yè)文明的新中國之間的歷史大決戰(zhàn),它們的消長起伏,將決定中國的命運,等等。
但中國的作家,對此作出什么反應呢?一個有趣而發(fā)人深省的現(xiàn)象是:當作家們作為關心中國命運的知識分子,對中國歷史發(fā)展道路作理性思考與探索時,他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站在現(xiàn)代工業(yè)文明這一邊,對傳統(tǒng)農業(yè)文明進行著□尖銳的批判,其激烈程度并不亞于歷史學家與理論家們。但當他們作為一個作家,聽命于自己本能的內心沖動,欲求,訴諸于“情”,追求著“美”時,他們卻似乎忘記前述歷史的評價,而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對“風韻”猶存、卻面臨著危機的傳統(tǒng)農業(yè)文明唱起贊歌與挽歌來——這種情感傾向在我們所討論的描繪鄉(xiāng)風市聲的現(xiàn)代散文里表現(xiàn)得尤為明顯;這大概是因為現(xiàn)代散文□基本的特質乃是一種“個人文體”,□注重個性的表現(xiàn),并“以抒情的態(tài)度作一切文章”(周作人:《雜拌兒·題記》)的緣故吧。而本能的,主觀的,情感、美學的選擇,是□能顯示中國作家某些精神特質的;我們正可以從這里切入,對收入本集中的一些散文作一番考察。
請注意□□這段自白——
“生長在農村,但在都市里長大,并且在城市里飽嘗了‘人間味’,我自信我染著若干都市人的氣質;我每每感到都市人的氣質是一個弱點,總想擺脫,卻怎地也擺脫不下;然而到了鄉(xiāng)村住下,靜思默想,我又覺得自己的血液里原來還保留著鄉(xiāng)村的‘泥土氣息’!
說這話的正是中國都市文明□□部史詩《子夜》的作者茅盾。這似乎出人意料的表白,使我們想起了一個文學史的重要現(xiàn)象。許多現(xiàn)代中國作家都自稱“鄉(xiāng)下人”。沈從文自不消說,蘆焚在他的散文集《黃花苔》序里,開口便說:“我是鄉(xiāng)下來的人。”李廣田在散文集《畫廊集》題記里也自稱“我是一個鄉(xiāng)下人”,并且說:“我愛鄉(xiāng)間,并愛住在鄉(xiāng)間的人們,就是現(xiàn)在,雖然在這座大城里住過幾年了,我?guī)缀踹是象一個鄉(xiāng)下人一樣生活著,思想著,假如我所寫的東西里尚未能脫除那點鄉(xiāng)下氣,那也許就是當然的事體吧”,李廣田還提出了“鄉(xiāng)下人的氣分”的概念,以為這是他自己的以及他所喜歡的作品的“神韻”所在。大概用不著再多作引證,就可以說明,中國現(xiàn)代作家與中國的農村社會及農民的那種滲入血液、骨髓的廣泛而深刻的聯(lián)系:生活方式、心理素質、審美情趣不同程度的“鄉(xiāng)土化”,無以擺脫的“戀土”情結等等。這種作家氣質上的“鄉(xiāng)土化”決定著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的基本面貌,并且是現(xiàn)代文學發(fā)展道路的不可忽視的制約因素,是我們考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所不可忽視的。
當然,無論說“鄉(xiāng)土化”,還是“戀土”情結,都不免有些籠統(tǒng);它實際包含了相當豐富、復雜的內涵,是可以而且必須作多層次的再分析的。
說到“鄉(xiāng)風”,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北京(北□)的風貌;□能顯示中國作家“戀土”情結的,莫過于對北京的懷念。在人們心目中,北京與其是現(xiàn)代化都市,不如說是農村的延長,在那里,積淀著農業(yè)文明的全部傳統(tǒng)。土生土長于斯的老舍這樣談到“北京”——
“假使讓我‘家住巴黎’,我一定會和沒有家一樣的感到寂苦。巴黎,據(jù)我看,還太熱鬧。自然,那里也有空曠靜寂的地方,可是又未免太曠;不象北□那樣既復雜而又有個邊際,使我能摸著——那長著紅酸棗的老城墻!面向著積水灘,背后是城墻,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草葉上的嫩蜻蜓,我可以快樂的坐一天,心中完全安適,無所求也無可怕,象小兒安睡在搖籃里!
“……北□在人為之中顯出自然,幾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擠得慌,又不太僻靜:□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與樹;□空曠的地方也離買賣街與住宅區(qū)不遠!薄醯暮锰幉辉谔幪幵O備得完全,而在它處處有空兒,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氣;不在有好些美麗的建筑,而在建筑的四圍都有空閑的地方,使它們成為美景……”
老舍在北京捕捉到的,是“象小兒安睡在搖籃”里的溫暖,安穩(wěn),舒適的“家”的感覺;所覓得的,是大“自然”中空間的“自由”與時間的“空閑”;“家”與“自然”恰恰是農業(yè)傳統(tǒng)文明的出發(fā)與歸宿。這正是老舍這樣的中國作家所迷戀、追懷的;老舍把他對北京的愛比作對母親的愛,是內含著一種“尋找歸宿”的欲求的。
另一位著名的散文家郁達夫,他在同為古城的揚州,苦苦追尋而終不可得的,也是那一點田園的詩意,他一再地吟誦“十年一覺揚州夢”的詩句,覺得這里“荒涼得連感慨都教人抒發(fā)不出”,是充滿著感傷情調的。具有藝術家敏感的豐子愷從二十年來“西湖船”的四次變遷里,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傳統(tǒng)的恰如其分的,和諧的“美”的喪失,與此同時,他又感到了“營業(yè)競爭的壓迫”與他稱之為“世紀末的痼疾”——與傳統(tǒng)詩意格格不入的“頹廢精神”的浸入,他以為這是“時代的錯誤”,因而感覺著“不調和的可悲”。正是由這不可排解的“失落感”,形成了現(xiàn)代散文的“尋找”模式——尋找失去了的過去,尋找一去不返的童年,尋找不復重復的舊夢……既是題材,又是結構,更是一種心態(tài),調子。
可以想見,這些已經“鄉(xiāng)土化”了的、懷著不解的“戀土”情結的中國作家,一旦被生活拋入了現(xiàn)代化大工業(yè)城市,會有怎樣的心境、感覺,他們將作出怎樣的反應。于是,我們在描寫以上海為代表的現(xiàn)代城市的一組散文里,意外地發(fā)現(xiàn)了(聽見了)相當嚴峻的調子。盡管角度不一:有的寫大城市的貧民窟,表現(xiàn)對帝國主義入侵者盤剝者的憎恨(王統(tǒng)照);有的寫交易所“小小的紅色電光的數(shù)目字是人們創(chuàng)造”,卻又“成為較多數(shù)人的不可測的‘命運’”(茅盾);有的寫夜上海賭場的“瞬息悲歡,倏忽成敗”的人生冒險,以及“冒險中的孤獨”(柯靈)……,但否定性的傾向卻驚人的一致。只有周作人的“否定”別具一種眼光;他不僅批判上!拔幕琴I辦流氓與□□的文化”,更發(fā)現(xiàn)“上海氣的基調即是中國固有的(封建傳統(tǒng)文化的)‘惡化’”(《上海氣》);他是希望實現(xiàn)中國文化的真正現(xiàn)代化的?蚂`的《夜行》也是值得注意的。他似乎發(fā)現(xiàn)了別一個寧靜的夜上海;據(jù)說“煩囂的空氣使心情浮躁,繁復的人事使靈魂粗糙,丑惡的現(xiàn)實磨損了人的本性,只是到了這個時刻,才象暴風雨后經過澄濾的湖水,云影天光,透著寧靜如鏡的清澈”。但當他到街頭小店去尋找“悠然自得的神情”,“恍惚回到了遼遠的古代”的感覺時,他就于無意中透露了他向往的依然是一個“城市里的鄉(xiāng)村”世界,他醉心的仍舊是傳統(tǒng)的“靜”的文明。真正能夠感受與領悟現(xiàn)代工業(yè)文明的“美”的,好像唯有張愛玲;盡管茅盾也曾宣布“都市美和機械美我都贊美”,但這大多是一種理性的分析,張愛玲卻是用自己的心去貼近、應和現(xiàn)代大都市脈搏的跳動的。只有張愛玲才會如此深情地宣稱:“我喜歡聽市聲。比我較有詩意的人在枕上聽松濤,聽海嘯,我是非得聽見電車響才睡得著覺的”;這里傳達的顯然是異于“鄉(xiāng)下人”的現(xiàn)代都市人的心理狀態(tài)與習慣,但再往深處開掘,我們又聽到了如下心理剖析——
“我們的公寓鄰近電車廠,可是我始終沒弄清楚電車是幾點鐘回家。‘電車回家’這句子仿佛不很合適——大家公認電車為沒有靈魂的機械,而‘回家’兩個字有著無數(shù)的情感洋溢的聯(lián)系。但是你沒看見過電車進廠的特殊情形罷?一輛銜接一輛,象排了隊的小孩,嘈雜,叫囂,愉快地打著啞嗓子的鈴:‘克林,克賴,克賴!’吵鬧之中又帶著一點由疲乏而生的馴服,是快上床的孩子,等著母親來刷洗他們。……有時候,電車全進了廠了,單剩下一輛,神秘地,象被遺棄了似的,停在街心。從上面望下去,只見它在半夜的月光中坦露著白肚皮”(《公寓生活記趣》)。
原來張愛玲所要捕捉的,也是“家”的溫暖,親切與安詳,她在文化心理上的追求,與老舍竟有如此地相通;但“家”的意象在她的情緒記憶里,喚起的是“孩子”的“吵鬧”的動態(tài),以及“由疲乏而生的馴服”的安靜,而不復是老舍的“母親”的愛撫與召喚,這其間的差異也是頗值得玩味的。
我們所面對的正是這樣一個饒有興味的文化現(xiàn)象;中國作家可以比較迅速、也相對容易地接受外來的文化觀念、方法,并因此而喚起對傳統(tǒng)文化觀念、方法的批判熱情;但一旦進入不那么明確,有些含糊,似乎是說不清的,但卻是更深層次的文化心理、審美情趣……這些領域,他們就似乎很難抵御傳統(tǒng)的誘惑。對這類現(xiàn)象,簡單地作“復古”、“懷舊”等否定性價值判斷,固然十分痛快,但似乎并不解決問題。這里不僅涉及文化心理、審美情趣的民族性,而且也與如何認識人的一些本能的欲求有關聯(lián);魯迅就說過,“人多是‘生命之川’中的一滴,承著過去,向著未來。倘不是真的特出到異乎尋常的,便都不免并含著向前和反顧”(《集外集拾遺·〈十二個〉后記》),這就是說,“人”在生命的流動中,本能地就存在“向前”與“反顧”兩種對立而又統(tǒng)一的心理、情感欲求,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所謂“懷舊”心理、情緒是出于人的本性的。魯迅在他的散文集《朝花夕拾》小引里,談到“思鄉(xiāng)的蠱惑”時,曾作了這樣的心理分析——
“我有一時,曾經屢次憶起兒時在故鄉(xiāng)所吃的蔬果:菱角,羅漢豆,茭白,香瓜。凡這些,都是極其鮮美可口的;都曾是使我思鄉(xiāng)的蠱惑。后來我在久別之后嘗到了,也不過如此;惟獨在記憶上,還有舊來的意味留存。他們也許要哄騙我一生,使我時時反顧!
明知是“哄騙”,卻仍要“時時反顧”,這執(zhí)拗的眷戀,是相當感人而又意味深長的。讀者如從這一角度去欣賞收入本集的一些“思鄉(xiāng)”之作,例如葉圣陶的《藕與莼菜》,周作人的《石板路》,大概是可以品出別一番滋味的。
事實上,對于有些中國現(xiàn)代作家,所謂“戀土”情結,實質上是對他們理想中的健全的人性與生命形態(tài)的一種向往與追求。在這方面,□具有代表性的,大概要算沈從文。他在《湘行散記》里談到他所鐘愛的“鄉(xiāng)下人”時,這樣寫道:“從整個說來,這些人生活都仿佛同‘自然’正相融合,很從容的各在那里盡其性命之理,與其他無生命物質一樣,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,分解。”沈從文醉心的,顯然是人性的原生狀態(tài),與“自然”相融合的,和諧而又充滿活潑的生命力的生命形態(tài)。在沈從文看來,這樣的原始人性與生命形態(tài)正是“存在”(積淀)于普通的“鄉(xiāng)下人”身上,中國的“鄉(xiāng)土”之中。于是,我們在收入本集的《鴨窠圍的夜》里,讀到了如下一段文字——
“黑夜占領了全個河面時,還可以看到木筏上的火光,吊腳樓窗口的燈光,以及上岸下船在河岸大石間飄忽動人的火炬紅光。這時節(jié)岸上船上都有人說話,吊腳樓上且有婦人在黯淡燈光下唱小曲的聲音,每次唱完一支小曲時,就有人笑嚷。什么人家吊腳樓下有匹小羊叫,固執(zhí)而且柔和的聲音,使人聽來覺得憂郁!
“……這些人房子窗口既一面臨河,可以憑了窗口呼喊河下船中人,當船上人過了癮,胡鬧已夠,下船時,或者尚有些事情囑托,或有其他原因,一個晃著火炬停頓在大石間,一個便憑立在窗口,‘大老你記著,船下行時又來’!,我來的,我記著的’!阋娏隧橅樉驼f:會呢,完了;孩子大牛呢,腳膝骨好了,細粉帶三斤,冰糖或片糖帶三斤’!浀玫剑浀玫,大娘你放心,我見了順順大爺就說:會呢,完了。大牛呢,好了。細粉來三斤,冰糖來三斤’!畻钍,楊氏,一共四吊七,莫錯賬!’‘是的,放心呵’你說四吊七就四吊七,年三十夜莫會要你多的!你自己記著就是了!’這樣那樣的說著,我一一都可聽到,而且一面還可以聽著在黑暗中某一處咩咩的羊鳴!
在小羊“固執(zhí)而且柔和的聲音”與鄉(xiāng)民□,嵥榈膶υ捴g,存在著一種和諧;這河面雜聲卻喚起了一種寧靜感——這是動中之靜,變中之不變,凝聚著和歷史、文明、理念都沒有關系的永恒。作家以憂郁、柔和的心態(tài)去觀照這一切,就感到了某種神圣的東西。沈從文說,這里“交織了莊嚴與流動,一切真是一個圣境”(《一個多情水手與一個多情婦人》)。
另一位經歷、風格與沈從文很不同的詩人馮至,也從“還沒有被人類的歷史所點染過的自然”里,感受到了“無限的永恒的美”。他大聲疾呼:“對于山水,我們還給它們本來的面目吧。我們不應該把些人事?lián)诫s在自然里面,……在人事里,我們盡可以懷念過去;在自然里,我們卻愿意它萬古長新”(《山水·后記》)。于是,在馮至筆下出現(xiàn)了《一個消逝了的山村》,這里的森林“在洪荒時代大半就是這樣。人類的歷史演變了幾千年,它們卻在人類以外,不起一些變化,千百年如一日,默默地對著永恒”;這里的山路“是二三十年來經營山林的人們一步步踏出來的,處處表露出新開辟的樣子,眼前的濃綠淺綠,沒有一點歷史的重擔”;這里也曾有過山村,“它像是一個民族在這世界里消亡了,隨著它一起消亡的是它所孕育的傳說和故事”,人們“沒有方法去追尋它們,只有在草木之間感到一些它們的余韻”,詩人果真從這里的鼠麹草,菌子,加利樹,以至幻想中“在莊嚴的松林里散步”時“不期然地”在“對面出現(xiàn)”的鹿,得到了生命的“滋養(yǎng)”;于是,“在風雨如晦的時刻,我踏著那村里的人們也踏過的土地,覺得彼此相隔雖然將及一世紀,但在生命的深處,卻和他們有著意味不盡的關連”……。這里也是從“生命”的層次□□時空與一切人為的界限,達到了人與自然,今人與古人的融和;對于“鄉(xiāng)風、山景”的這類“發(fā)現(xiàn)”,確實是“意味不盡”的。
當然,在二十世紀中國散文中,更多的還是社會學意義上的“發(fā)現(xiàn)”;讀者是不難從收入本集的茅盾“戰(zhàn)時城鎮(zhèn)風光”速寫《成都——“民族形式”的大都會》、《“戰(zhàn)時景氣”的寵兒——寶雞》,以及賈□凹新時期鄉(xiāng)風長卷《白浪街》、《秦腔》里,看到中國鄉(xiāng)村的變革,社會歷史的變遷的。與前述沈從文、馮至的文字相比,自是有另一番風致與韻味。至于收入本集的許多散文,所展示的北京、上海、青島、南京、揚州、杭州、廣州、福州、重慶、成都……等大中城市的不同個性,南、北農村的特異風光,獨立的美學價值之外,還具有特殊的民俗學價值,這也是自不待言的。由此而展現(xiàn)的散文藝術多元化發(fā)展的前景,也許更加令人鼓舞——盡管讀者對收入本集的散文,即使在風格多樣化方面,仍然會感到某種遺憾。
一九八九年五月廿三日寫畢
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目錄
|再 記|
| 序 |
|附 記|
|導 讀|
想北□ ◎ 老舍 | 001
北□的四季 ◎ 郁達夫| 005
北京城雜憶 ◎ 蕭乾| 01□
北人與南人 ◎ 魯迅| 0□5
“京派”與“海派” ◎ 魯迅| 0□7
上海氣 ◎ 周作人 | 0□9
阿金 ◎ 魯迅| 03□
交易所速寫 ◎ 茅盾| 037
在滬西 ◎ 柯靈| 041
夜行 ◎ 柯靈| 049
青島素描 ◎ 王統(tǒng)照| 05□
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 ◎ 俞□伯| 066
南京 ◎ 朱自清 | 074
揚州舊夢寄語堂 ◎ 郁達夫| 080
西湖的雪景 ◎ 鐘敬文| 088
西湖船 ◎ 豐子愷| 096
巷 ◎ 柯靈| 10□
飲食男女在福州 ◎ 郁達夫| 105
花城 ◎ 秦牧| 114
謝謝重慶 ◎ 豐子愷| 1□1
成都 ◎ 茅盾| 1□5
“戰(zhàn)時景氣”的寵兒 ◎ 茅盾| 1□9
青紗帳 ◎ 王統(tǒng)照| 133
鄉(xiāng)里舊聞 ◎ 孫犁| 137
藕與莼菜 ◎ 葉圣陶| 141
賣白果 ◎ 葉圣陶| 144
三種船 ◎ 葉圣陶| 147
石板路 ◎ 周作人| 157
鄉(xiāng)村雜景 ◎ 茅盾| 16□
竹刀 ◎ 陸蠡| 167
燈蛾埋葬之夜 ◎ 郁達夫| 174
鴨窠圍的夜 ◎ 沈從文| 181
白浪街 ◎ 賈□凹| 190
秦腔 ◎ 賈□凹| □00
縣城風光 ◎ 何其芳| □09
一個消逝了的山村 ◎ 馮至| □17
|編輯附記| ◎ □□□
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節(jié)選
上海氣
周作人
我終于是一個中庸主義的人:我很喜歡閑話,但是不喜歡上海氣的閑話,因為那多是過了度的,也就是俗惡的了。上海灘本來是一片洋人的殖民地;那里的(姑且說)文化是買辦流氓與□□的文化,壓根兒沒有一點理性與風致。這個上海精神便成為一種上海氣,流布到各處去,造出許多可厭的上海氣的東西,文章也是其一。
上海氣之可厭,在關于性的問題上□明了地可以看出。他的毛病不在猥褻而在其嚴正。我們可以相信性的關系實占據(jù)人生活動與思想的□大部分,講些猥褻話,不但是可以容許,而且覺得也有意思,只要講得好。這有幾個條件:一有藝術的趣味,二有科學的了解,三有道德的節(jié)制。同是說一件性的事物,這人如有了根本的性知識,又會用了藝術的選擇手段,把所要說的東西安排起來,那就是很有文學趣味,不,還可以說有道德價值的文字。否則只是令人生厭的下作話。上海文化以財色為中心,而一般社會上又充滿著飽滿頹廢的空氣,看不出什么饑渴似的熱烈的追求。結果自然是一個滿足了欲望的犬儒之玩世的態(tài)度。所以由上海氣的人們看來,女人是娛樂的器具,而女根是丑惡不祥的東西,而性交又是男子的享樂的權利,而在女人則又成為污辱的供獻。關于性的迷信及其所謂道德都是傳統(tǒng)的,所以一切新的性知識道德以至新的女性無不是他們嘲笑之的,說到女學生更是什么都錯,因為她們不肯力遵“古訓”如某甲所說。上海氣的精神是“崇信圣道,維持禮教”的,無論筆下口頭說的是什么話。他們實在是反穿皮馬褂的道學家,圣道會中人。
自新文學發(fā)生以來,有人提倡“幽默”,世間遂誤解以為這也是上海氣之流亞,其實是不然的。幽默在現(xiàn)代文章上只是一種分子,其他主要的成分還是在上邊所說的三項條件。我想,這大概就從藝術的趣味與道德的節(jié)制出來的,因為幽默是不肯說得過度,也是Sophrosune——我想就譯為“中庸”的表現(xiàn)。上海氣的閑話卻無不說得過火,這是根本上不相象的了。
上海氣是一種風氣,或者是中國古已有之的,未必一定是有了上海灘以后方才發(fā)生的也未可知,因為這上海氣的基調即是中國固有的“惡化”,但是這總以在上海為□濃重,與上海的空氣也□調和,所以就這樣的叫他,雖然未免少少對不起上海的朋友們。這也是復古精神之一,與老虎獅子等牌的思想是殊途同歸的,在此刻反動時代,他們的發(fā)達正是應該的吧。
十五年二月二十七日,于北京
。ㄟx自周作人《談龍集》開明書局19□7年1□月版)
藕與莼菜
葉圣陶
同朋友喝酒,嚼著薄片的雪藕,忽然懷念起故鄉(xiāng)來了。若在故鄉(xiāng),每當新秋的早晨,門前經過許多鄉(xiāng)人;男的紫赤的胳膊和小腿肌肉突起,軀干高大且挺直,使人起健康的感覺;女的往往裹著白地青花的頭巾,雖然赤腳,卻穿短短的夏布裙,軀干固然不及男的那樣高,但是別有一種健康的美的風致;他們各挑著一副擔子,盛著鮮嫩的玉色的長節(jié)的藕。在產藕的池塘里,在城外曲曲彎彎的小河邊,他們把這些藕一再洗濯,所以這樣潔白。仿佛他們以為這是供人品味的珍品,這是清晨的畫境里的重要題材,倘若涂滿污泥,就把人家欣賞的渾凝之感打破了;這是一件罪過的事,他們不愿意擔在身上,故而先把它們洗濯得這樣潔白,才挑進城里來。他們要稍稍休息的時候,就把竹扁擔橫在地上,自己坐在上面,隨便揀擇擔里過嫩的“藕槍”或是較老的“藕樸”,大口地嚼著解渴。過路的人就站住了,紅衣衫的小姑娘揀一節(jié),白頭發(fā)的老公公買兩支。清淡的甘美的滋味于是普遍于家家戶戶了。這樣情形差不多是□常的日課,直到葉落秋深的時候。
在這里上海,藕這東西幾乎是珍品了。大概也是從我們故鄉(xiāng)運來的。但是數(shù)量不多,自有那些伺候豪華公子碩腹巨賈的幫閑茶房們把大部分搶去了;其余的就要供在較大的水果鋪里,位置在金山蘋果呂宋香芒之間,專待善價而沽。至于挑著擔子在街上叫賣的,也并不是沒有,但不是瘦得像乞丐的臂和腿,就是澀得像未熟的柿子,實在無從欣羨。因此,除了僅有的一回,我們今年竟不曾吃過藕。
這僅有的一回不是買來吃的,是鄰舍送給我們吃。他們也不是自己買的,是從故鄉(xiāng)來的親戚帶來的。這藕離開它的家鄉(xiāng)大約有好些時候了,所以不復呈玉樣的顏色,卻滿被著許多銹班。削去皮的時候,刀鋒過處,很不爽利。切成片送進嘴里嚼著,有些兒甘味,但是沒有那種鮮嫩的感覺,而且似乎含了滿口的渣,第二片就不想吃了。只有孩子很高興,他把這許多片嚼完,居然有半點鐘工夫不再作別的要求。
想起了藕就聯(lián)想到莼菜。在故鄉(xiāng)的春天,幾乎天天吃莼菜。莼菜本身沒有味道,味道全在于好的湯。但是嫩綠的顏色與豐富的詩意,無味之味真足令人心醉。在每條街旁的小河里,石埠頭總歇著一兩條沒篷的船,滿艙盛著莼菜,是從太湖里撈來的。取得這樣方便,當然能日餐一碗了。
而在這里上海又不然;非上館子就難以吃到這東西。我們當然不上館子,偶然有一兩回去叨擾朋友的酒席,恰又不是莼菜上市的時候,所以今年竟不曾吃過。直到□近,伯祥的杭州親戚來了,送他瓶裝的西湖莼菜,他送給我一瓶,我才算也嘗了新。
向來不戀故鄉(xiāng)的我,想到這里,覺得故鄉(xiāng)可愛極了。我自己也不明白,為什么會起這么深濃的情緒?再一思索,實在很淺顯:因為在故鄉(xiāng)有所戀,而所戀又只在故鄉(xiāng)有,就縈系著不能割舍了。譬如親密的家人在那里,知心的朋友在那里,怎得不戀戀?怎得不懷念?但是僅僅為了愛故鄉(xiāng)么?不是的,不過在故鄉(xiāng)的幾個人把我們牽系著罷了。若無所牽系,更何所戀念?像我現(xiàn)在,偶然被藕與莼菜所牽系,所以就懷念起故鄉(xiāng)來了。
所戀在哪里,哪里就是我們的故鄉(xiāng)了。
。ㄟx自《葉圣陶散文甲集》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)
……
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 作者簡介
選編者:錢理群
1939-
生于重慶,祖籍浙江杭州。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最具影響力的人文學者之一。
曾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、博導,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。
他以對20世紀中國思想、文學和社會的精深研究,特別是對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歷史與精神的審察,得到海內外學界的重視與尊重,被認為是當代中國知識分子的標志性人物。
代表作品丨《心靈的探尋》《周作人傳》《1948:天地玄黃》等。
- 主題:漫說文化叢書:鄉(xiāng)風市聲
《鄉(xiāng)風市聲》收集了中國現(xiàn)當代文學史上具有典型意義上的36篇以“鄉(xiāng)土化”、“戀土”情結為題材的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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